無一不還

自给自足,冷CP也会有春天。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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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的故人,也不过是多加了那么一笔,终究成了敌人。
来者即是有缘人,且喝杯清茶吧。

[周黄/微叶蓝]刀剑笑·贰(完)

两处闲愁

贰。
梁易春坐在和字楼的包间内,寻思着蓝河从总阁回来也就这一两天的事,等会儿走时去王大叔摊上挑几爪好的马奶提子送他,然后再放他几天假,权当是谢谢了。
本来该回广州总阁汇报近期工作的应是梁易春这个总堂主,谁料前些日子春夏交替,他不知道吃了什么脏东西,居然过敏出了一身的红疹,一个二个有黄豆那么大,又痒又痛。
然而让梁易春气不打一处发的却是找来杭州城的大夫们,吃了一麻袋的药都不见疗效,最后无法只能派人上门去请安文逸。
安文逸那小子在问诊之后毫不掩饰地露出一脸鄙夷,说这是简单得不得了的季节病,抓几服药吃吃就好。
于是梁易春更加抓狂了,因为两三碗药下肚,这倒霉催的病,还真他娘的好了!
感情之前来的全是赤脚医生,你他妈联合起来逗我呢?!
只是可怜了蓝河,为抵医药费,答应叶修去兴欣客栈帮工一个月。

蓝河够兄弟,这都是季节的错!
关于兴欣客栈,关于叶神,还有关于老被前者惦记坑害的爱将,梁易春回想起来只剩泪,一笔一笔的血泪!
一声叹息由衷而发。



柳木桌案上的琉璃壳沙漏已过五分之二,忆完过往惨痛岁月,展望罢未来不见天日,梁易春早百无聊赖到强逼自己去欣赏窗外的风景——来来往往的行人、车马;高声叫卖的商贩;楼前院子里的春桃发了一树的绿芽,只剩三两朵粉瓣黄蕊的花,摇摇欲坠地挂在枝头,妄想再争一夏……
他忽然回想起儿时居住的一个靠卖桃营生的小镇,镇子不大,满是桃树。
年年初春,镇上的桃花争相盛开,至春残方次第凋谢,每逢花季小镇便笼罩在一片桃红花雾之中,疑是桃源,或是桃源。
他家也不免俗,屋外有一大株桃树,树龄大概四、五十。
每逢芳菲至,门里门外桃花路。
瞧那争花不待叶,密缀欲无条的热闹劲儿,梁易春心里就有一股子的高兴和兴奋不断地往外冒,也许是因为名字带了个“春”?
但让他为之记忆犹新的,却是母亲在弥留前所说的一句话。
老太太久病不下床,那天是难得的精神劲儿,搬了张竹凳在桃树下坐着,自嘲称是回光返照。
她摘了一朵新开的桃花别在鬓间,说,这花呀开得越发的繁硕,凋亡得也就越快。人如此,国家亦如此。
梁易春不知道目不识丁的母亲怎会言道这般的大道理,但不管是旁听途说,还是临了感悟,他每每思及都只有一个想法——说得真他娘的好!这早该见鬼的世道!


陈夜辉走进“和气生财”阁的时候,碰巧见梁易春正在愤慨当今国运形势的兴头儿上,老狐狸脸面儿立马是堆满了笑,朝他客气地一揖作礼,心下的算盘打得那叫个噼里啪啦乱响。

“梁堂主,这和字楼,讲的是‘和颜悦色、地利人和、和气生财’,我们约在这里谈生意也涂的这彩头,但恕小弟眼拙,老哥你今日气色不佳,有什么劳心事吗?”
晚来的狐狸只字不提迟到的事儿。

“多谢老弟关心。”
学太公钓鱼?就你小样儿那水平,没饵也敢来,当我傻?
端起茶碗又轻啜了一口,梁易春连头都没抬,直接闪避了陈狐狸放下的钩子。

“小弟听闻前些日子老哥你身体不适,不再多休息几天?难道你们蓝溪阁最近有大买卖?”
为自己倒了杯茶,陈夜辉皮笑肉不笑地对梁易春继续试探。

“身为打工仔,不拼点命怎么行。再来我们蓝溪阁生意一向红火,忙得我那是焦头烂额,三顿饭混一顿吃。哪像陈老弟,堂堂嘉世集团旗下票号的大掌柜……哎哟,我怎么给忘了,自从叶神退隐去兴欣客栈当跑堂,你们嘉世可是空闲着咯。”
笑里藏刀,谁不会?还笑得那么丑,嫌弃。
梁易春接招,起手就直接开大,会心加暴击。

“哪(买)里(了)哪(个)里(表)。”
“客(No)气(Zuo)客(No)气(Die)。”
“彼(哥)此(屋)彼(恩)此(滚)。”
“谦(呵)虚(呵)谦(呵)虚(呵)。”【请无视深井冰解说的我】

“话说,小弟最近在江湖上听到几个关于联盟内部的消息,不知哥哥你听说了没。”
你就先乐呵乐呵,看等会谁哭!
陈夜辉在心底冲梁易春啐了一口,同时也硬着头皮吃下“前斗神”这一记暗亏。

“蓝溪阁做的可是正当玉石生意,不参加江湖上那些打打杀杀,荣耀圈子更是与我们无关啊。”
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黄少……你千万……
梁易春谎话说得是脸不红心不跳,一副真诚谦恭的样儿,就像他自己真是奉公守法的良民一样。

“哦,我这消息可是关乎到黄少……”
呸,不要脸!谁不知道你蓝溪阁明面儿上贩卖玉石,背地里干的尽是些走私兵械军火的勾当。黑白两道什么赚钱吃什么,也不嫌撑得慌!你既然跟我装糊涂,那我也跟你卖关子。
在看到梁易春的脸色变了几变后的陈夜辉,只需要用四个字形容——喜逐颜开。

“黄少啊……”
我的神诶!还真是你……
若是可以骂脏话,梁易春早就学习自家的二当家把陈夜辉祖宗十八代挨着问候一个遍,还不带重复。

“阁主前些日子还安排下话,阁内的弟兄在外行走若是遇到副阁主,能把他绑回来者,赏银一百两,方法不论。陈老弟你有黄少的消息可以去试试呀!”
不管内心如何的奔腾似海,波涛汹涌,在明面儿上,梁易春必须强装强迫强制自己镇定下来,他故意拖着漫长而悠闲地调子,以示毫不担心。
阵脚决不能乱,鼻子决不能被对方牵到手。
他告诫自己。

“我可没那本事。”
陈夜辉连忙笑着摆手,那夸张的动作,好似对方说了天大的玩笑话。
我试你大爷!不惜一切方法绑回蓝溪阁就只得区区一百两?你以为是上街随便绑一个花姑娘?那是黄少天,头衔说出来都足够压死一票人的大神!他是不会对你们蓝溪阁的人下狠手,我他妈又不是蓝溪阁的,去了还不被他当面条削?!
嗯,在背地里骂得也更凶。

半晌的沉默,二人各怀着心思。
又过了稍时,陈夜辉为自己再倒了一杯茶,润了润喉咙,看来腹稿是写好了。

“我的第一个消息,也就这一两天前的事儿,黄少在护送一物件进京的途中遇到了埋伏,现下生死未卜。诶,哥哥你别着急,听我说完嘛。”
咱把话挑明了说,嘿嘿,看是你蓝溪阁倒霉还是我嘉世着急?
瞧着恨不得长双翅膀跳窗飞去给喻文州报信的梁易春,陈夜辉心情又好了起来,语调也跟着在轻快跳跃。

“第二个消息,隔壁盟约国的主子今年献给朝堂上那位圣人一件非常有意思的贡品。而后二位大人物闲得无聊,就拿那玩意儿打了个赌。他们委托了一个亲信让他找了两个人,甲负责把贡品从一个地方护送回京,乙负责拦截抢夺,并也要把物品带回京。没错,那个亲信就是有荣耀圈子之称的赏金猎人联盟的主权人冯君宪,护送贡品的人就是黄少天。”

“抢夺的人是谁?”
梁易春问。

“不知道,目前没有收到关于那个人的消息。”
陈夜辉耸肩道。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消息?”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陈夜辉这种做绝对有阴谋。

“大家都是良心生意人,我来这儿当然是想和你们蓝溪阁谈一笔买卖。”
这回陈夜辉倒是大大方方地表明了企图。

“不是小买卖吧。”
梁易春嗤笑。

“对你们蓝溪阁来说是小意思。”
陈夜辉掏出一张兵械军火的订购单子递给梁易春。
“绝对在你们的最大承受范围内。”

梁易春看了单子的前十行,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你干脆去抢还来得快一点!这么点钱就想买这些家伙?你没睡醒吧!”

“这单子是肖先生亲手列出来的,就算你们喻阁主看了也不会觉得有问题。况且……”
陈夜辉把玩着玉岩茶杯同时话锋一转。
“江湖上都清楚肖先生的情报能力,如果贵方不想做这笔买卖的话,我们嘉世可不敢保证,下一次黄少的消息回落到谁家。”

“……”
梁易春沉默片刻,道,“这笔数目太大,我要去请示阁主。”

“那我们也不能干等着不是,三天,只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之后,黄少是死是活就看蓝溪阁的选择了。”
陈夜辉话音刚落,紧随着又是一揖,“老哥哥慢走。”

梁易春走得很急,他要赶紧把这个重磅消息和这张要命的单子飞鸽传书给总阁那边知道,以至于他错过了和他手下爱将打个照面的机会。



蓝河走得也很急,他同梁易春一样身负一个重大的消息和一个要命的人。
说来也巧,蓝河的消息正是关于前面嘉世用来要挟蓝溪阁的筹码——黄少天。
而这要命的人,还是黄少天!
不过不是黄少天要别人的命,是有人要黄少天的命!
现今江湖谁敢要黄少天的命?谁要得了黄少天的命?
先不提黄少天身后黑白两道通吃,玉石、军火大家的蓝溪阁,单说黄少天个人,能和荣耀五圣之一打得个平手的人就那几位大神,全和黄少天一起在江湖排名榜第一页挂着吶,更别提是打得赢的了。
兴欣客栈的退隐·大神·跑堂虽表示这对他来说是轻而易举,分分钟的事情,但我们对此忽略不计。毕竟有目共睹,各位大神私交不错,帮会矛盾还没有上升到至死方休的地步。
那么话又说回来了,凶手到底是谁?
兴欣客栈的临时说书先生方锐大大的醒目一拍,正说到《西游记》第三回——四海千山皆拱伏,九幽十类尽除名——孙悟空大闹地府!
他说,阎王叫你三更死,不敢留命到五更。
所以,黄少天和那花果山上的猴子猴孙们一样,中的是阎罗王的催命符。
所以蓝河不得不急,他必须要急,他比梁易春还要急!
焦急的蓝河如此着急是要去找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月前梁易春才拜诊过的安文逸。
杭州城内大夫众多,比安文逸资格老的更是不胜列举,蓝河弃选他们的原因有二。

其一,为安全——为了黄少天和蓝溪阁的安全——毕竟他们都是外人,在这个有钱就是大爷的世道,蓝河可不敢把赌注押在这些赤脚大夫身上,而他又做不出事成之后为保守口如瓶过河拆桥杀人灭口这种事。
黄少天重伤卧床在蓝河家里的事,目前只有蓝河一个人知道。他是在从总阁回来的途中和笔言飞等人分了路,只身一人绕了个圈子去了趟京城,因为他答应帮人带一样东西。也好在这言出必行的性子,蓝河在密林里发现了被飞刀钉在树上,淋了大半天的雨的黄少天。
黄少天的受伤面基虽广,但血留得并不多,只是蓝白衣服上的鲜红血迹,在奉副阁主为偶像的蓝河眼里,还是那么的触目惊心。即便凶手明显是深谙穴位脉络,每一把飞刀都错过了致命的地方,只是单单地封住黄少天的功体和行动,让他就像布娃娃一样挂在树干上,无所作为,怒不可遏的蓝河也没少问候对方的族谱上下。
于是为了不走漏风声,连总阁那边都没有透露任何蛛丝马迹的蓝河(是人都知道总阁蓝雨那边有多想把黄少抓回去关小黑屋,为了偶像的意愿,蓝河没有上报),只能去和恶魔做交易。
这里的恶魔不是指的安文逸,而是安文逸身后的那个人,他也就是蓝河要找的第二个人,暂且不表。

其二,在江湖上行走,或多或少都有一两个称号,比如那谁谁谁是三头六臂狮子,那谁谁谁又是七十二变猴子……就连蓝河在初出茅庐的那几年也给自己取了一个,叫“蓝桥春雪”。这些称号有自封的,也有人送的,人送的自然要比自封的上档次,因为这也是别人认可你的一种方式。
安文逸也有一个称号,人送的,叫“小手冰凉”,意指他的医术超群,能把变冷的尸体救活回来——实际上这事儿纯属意外,病人不知道乱吃了什么药,出现假死状态,而且寒冬腊月的冷得不得了,不冰才怪。
不过安文逸医术确实不错,比不上他师父神医张新杰,但也是祖传的老中医。
如果可以有更好的选择,蓝河这一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想去招惹他和他背后的那人。
因为以往的经历可以证明,用惨不忍睹、痛不欲生、悔不当初等等等词汇都不能诉尽对方所做下的“恶行”,“罄竹难书”四个字就像是为那人量身定做的一般!
可偏偏蓝河又能理解对方的所作所为,人家一没抢二没偷三没阴人使诈,纯粹是靠个人实力、智谋吃下了杭州这片江山,并向外不断扩大。

【分——个】
叶修:我这是为了报答老板娘的收留之情和知遇之恩,所以完成她要把兴欣客栈在全国各地开连锁分店的小小愿望。 
蓝河:叶神要点脸行不,开分店有必要把别家的盘口一起收了吗? 
叶修:小年轻不懂了吧。我开客栈不是被你们这些黑社会势力收保费嘛,我不交,你们就派人来闹,为了客栈的长远发展考虑,我只能扫清你们这些反动派了呀。
蓝河:怪我咯?
叶修:不不不,这不是你的错。要算就算到喻文州的头上。
蓝河:滚!
【分——完】

虽然说话嘴欠了点,承受力差点火候的,能直接被他气吐血,但他说的却又是实话,只是没经过润色,再说了没有明文规定,是人说话就非要考虑他人感受委婉动听吧。再说每次吃大亏都是因为己方先动了坏脑筋,让他有机可乘,而且他也只是将计就计,就是后果惨烈了点。
况且说不明清,在这种危机关头,蓝河意外的相信他,相信着被一直视为“大坏人”“大魔头”的叶修,他甚至还想着让叶修帮他那个主意。

果然还是……他吗?
真是纠结啊!若能像蒋游一样对叶修恨之入骨该有多好!或者像大春那样讨厌叶修也行啊,总好过像现在有两个小人在灵魂深处互相拉扯较劲,蓝河觉得自己快要被撕裂了。

想归想,蓝河也不忘压低斗笠——这里是杭州城的阴暗角落,奈何桥。
奈何桥不是一座桥,它是一条不长也不短不宽也不窄的巷子。
阴暗、肮脏,也不是指它的环境,奈何桥不仅不阴不暗,不脏不乱,反而很亮堂很干净还很华丽,甚至不比“烟花一条路”的西街差。说它阴暗,只因为在里面进行的交易,最见不得光;说他肮脏,只有因为在里面多数走动的人,小到非奸即盗,大到穷凶极恶,随便在路上制服到一个,都能去县衙换赏钱。
但没人会这么做,因为没人敢这么做。
能在官府眼前开这么一个犯罪的窝,只能证明一点,这地儿有人罩,来头还不小。
不止杭州,其他大的州府,都有这么一条街,这些为罪犯量身打造的销金窟有同一个主人——轮回教。
轮回教是近一两年才在江湖冒头的新门派,可人家一上来就搬出这么一台大戏,想不出名也难。据不怕死的情报贩子透露,轮回教是和朝廷有关联,奈何桥的收入每年要分四成给上面,所以官府从不到桥内问案抓捕。
当然你若出了这巷子,抓不抓你,就看官老爷们高不高兴了,这也是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原因,要知道有目标总比当无头苍蝇乱飞好。
而这一点也是各大恶人前来奈何桥的原因之一——刺激——能在官差和赏金猎人的眼皮子底下逃走,说出来也是值得吹嘘炫耀的佳话传奇。
至于有没有人敢在奈何桥闹事?

“只要不影响到生意,不坏了规矩(奈何桥内不问案不抓捕),你们意见不合出门随便打,一不小心把东西砸坏也没关系,赔钱就行。”
轮回教的副教主温文尔雅地笑着解释完,还好心肠的给了个补充说明。
“否则下场就和最初闹事的那位兄弟一样,杜明啊,那哥们儿最后怎么了?”

杜明:“哎呦江副我跟你说,那哥们儿别看他壮得跟头犀牛一样,只用了五滴化骨水,就啥都没了。”
于是答案不言而喻。 

当然这巷子里也不尽是“恶人”,也有不怕“恶人”慕名前来消费的江湖高手,甚至还有像蓝河一样的过路人。
不过过路人一般都很少,若非有急事,谁会冒着过个路都会被人打劫杀害的风险。
蓝河选这条路是迫不得已。
他一回到杭州把黄少天安置好就动身去兴欣客栈找人,因为黄少天在路上已烧了一天一夜。蓝河想尽办法那温度就是退不下来,再不抓紧时间,等阎王的催命符到家,他也只能以死谢罪跟着黄少去了。
所以蓝河必须选这条是去兴欣客栈最短的路程的巷子。
可奈何桥还没走到三分之一,蓝河就发现了不对。

静。
安静。
太过于安静。

即使是习惯了红烛高照,在白日,奈何桥也不该出现门可落雀的异象——巷子里除了蓝河,没有一个人;长年夜夜笙歌的巷内屋店,此时全门关紧闭。

不该出现的却出现了,说明什么?
——有鬼。

还是厉鬼!
——能在关系如此复杂的地界做到清场,说是小鬼谁信?
反正蓝河不信。

何德何能……
蓝河心下念叨,精神却丝毫不敢怠慢。
他每一步都走得很普通很随意,步调和平时饭后散步没有任何区别,但懂门道的人却能看出,这些个普通,统统不普通!他步步小心,每一个落点都是确保着他拥有最完美的防御和攻击角度,若有任何风吹草动,他会第一时间根据情况作出反击。

“真不嫌麻烦。”
位于至高点的孙翔瞧着巷内试图步步为营的蓝河极度不耐,仿佛对方踏出的每一步均是一把刀,在一片一片削磨着他的耐心。

“什么时候动手?再过一会儿他可就要过去了。”
王泽问。

“他好像发现了我们的部署……”
申建犹豫地说。

“诶?!翔少!”
贺铭一偏头,就见到孙翔纵身直下冲蓝河而去,背上的冷汗“唰啦”地往下掉。
这位爷的性子还是这么急啊!


杀气!
这是蓝河对最新局势的第一认知。

这个人很强!比自己强!
第二认知出现时,豪龙破军已近在咫尺。

从天而降的战龙带着斗破千军之势,誓将万物吞噬殆尽。
蓝河自知躲闪是来不及,唯有出剑,硬抗!

蓝河的剑不随主人的名,它不带一丁点蓝——起初唤醒剑灵时,蓝河不是没有失落过,他曾经不止一次地幻想着自己的剑哪怕在颜色上,和冰雨相近,仿佛这样自己也能变得和黄少天一样厉害——但不能抹杀它也是一把很漂亮的剑,通体的雪白,连剑柄也是纯粹的白色,在阳光下透着暖黄色的光晕,就像在初春骄阳下的新雪一般,所以它叫春雪。
“蓝桥春雪”,当初取这名号的时候,也意指了这把剑。
然而,临时展开防御的剑灵迎上来势汹汹的龙神,谁输谁赢?
胜负显而易见。

蓝河啐了一口,把口腔里的血吐出来,随手挽了一朵剑花,待对方一有动作,逆风刺就直击而上!

孙翔站在屋檐上,看着蓝河摆出的架势冷笑。
“这招我只用了五成力,你就着了内伤,真没意思。”

虽然一上来就放大招当见面礼,但他没忘昨晚战略会议上,肖时钦的部署——他们今次不图人命,只为拖延时间。
“翔少带一队人去跟着蓝河,依时间上来算最迟明天午时他就会带着黄少天抵达杭州城。他肯定会第一时间去兴欣找安文逸和叶修。你们在途中拖住他,我去带走黄少天。切记,千万不能让蓝河和叶修碰面也别暴露自家身份!不到万不得已,留活口。”

“也不知道小事情那边如何了!”
孙翔嘀咕着,战矛却邪再次直指蓝河!

怒龙穿心破!
滚烫的烈焰伴着红色的龙纹再次袭来。

蓝河视黄少天为偶像,自然也刻苦钻研过剑术,能和梁易春,入夜寒,笔言飞等人誉为蓝溪阁五大高手,可见平日他努力的成果。
可惜不够。
对手若同样是个高手,蓝河还能与之一战,胜负实力论。
但他遇到孙翔——即便现在他不知道这位拦路人是“新斗神”孙翔——不用战便知,也许再努力个三年五载,说不定他能和现在的孙翔一较高下。
而现年十八的孙翔就和黄少天一样封神站在了荣耀圈子的顶端,那十年后呢?
又是怎样一个突破神级界限的人物。
所以蓝河根本不是对手。

那又如何?
蓝河问。

是大神又怎么样?!
蓝河又问。

就算要赔上他的命,也决不能退!
因为他有拼死一搏的理由。
因为他心目中的神就在他身后。

流星式!
最好的防御即是攻击,蓝河用攻速最快的剑招化解掉孙翔的攻势,同时也让孙翔小小的吃了一惊。

“哟,气势不错,早该这样多好,前面打得真是太无聊了!”
吃惊归吃惊,应付尚是自如,孙翔还不忘撩拨蓝河。

“你……”
蓝河恨得牙痒痒,又无可奈何,谁叫自己技不如人。

“那我来陪你玩玩。”
一人一伞跺着慢悠悠步子从巷子另外一头逐渐靠近。
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连拥有傲人洞察力的孙翔都没发现,更别提吃力和孙翔对战的蓝河了。

“叶神……”
看见千机伞,不用瞧伞下那张虚胖的脸,蓝河就知道,来者正是他要去找的叶修。

“小蓝啊,这么些日子不见,功夫还是这么差。说了在蓝溪阁没有前途,还是来我大兴饮吧。包吃包住,每天为个人特别提供量身订制的训练套餐,还能享受我亲自教学指导哦!你看你们蓝溪阁老阁主都来跟我混当大厨了,你还犹豫什么?!”
叶修走进随意往墙上一靠和蓝河聊了起来,和往日在街上溜达偶遇朋友然后大家停下聊几句没区别。

“叶神,挖墙脚广告打了这么次,你怎么就是不嫌烦呢!”
蓝河无语,真是大神,也不看看现下是什么场合。

“你不是不答应嘛,你早点答应了我也就不用再费唇舌了啊!你以为人人都能享受大神见面就打广告的待遇吗?年轻人要懂得感恩。”
“我谢谢您呐。”
“嗯,我收下了。”

“你们真当我是死的?!”
被晾在一旁的孙翔第一次被人这么彻底无视,怒火攻心,一记十成功力的斗破山河朝叶蓝二人招呼过去,把之前肖时钦的嘱咐全部抛在了脑后。

“我劝你还是回去看看肖家那小子,碰上那么个认死理的主,可不会有好果子吃。”
叶修拦腰架起蓝河,千机伞一撑,轻轻松松躲过了孙翔的攻击,还难得好心给了一个忠告。

“什么?!”
“翔少,肖先生的机关鸟,他让我们回去,有急事。”
不等孙翔追问,赶来报信的贺铭断了孙翔的后路。
孙翔气得无话可说,被自家人拆了台,还有什么好说的?
“走!”
扔下一个字,孙翔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奈何桥。

“这……”
麻烦来得太快,去得也快,还没搞清楚一二三,对方就已经行礼下台,蓝河除了对着叶修干瞪眼,别无他法。

“现在不是当问题宝宝的时候,先去看少天,文逸已经换了条路赶过去了。”
叶修收起伞,又抬起步子往对边儿巷口走去。


肖时钦对这个结果也是无语多过无奈,谁能聊到周泽楷会去而复返?
在他正要带走昏迷在床的黄少天的时候,两把飞刀就冲着他手筋射过来!

“别动他。”
周泽楷从开始到结尾就只说了这三个字,然后就坐在黄少天的床弦边上像个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看着床上的人。

肖时钦猜他定是着了黄少天的道,夺走的东西是假的,所以才回来继续找,于是他和他谈生意,说黄少天归嘉世,然后东西归他,他们还一起帮他找那物什。

可周泽楷是什么人?
任凭肖时钦说了一套又一套的方案都不为所动。

那怎么办?
时间可不等人。

那还能怎么办!
只能放弃。

最终肖时钦离开了。
目前嘉世的处境,可没那个本事和轮回起冲突。

叶修等人赶回来时,看到的场景有点……香艳。
全身上下只剩一绺遮羞布的黄少天整个人被染得绯红(不知道是烧的还是气得还是羞的),大大小小的伤痕,新的旧的,全被暴露在阳光下,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惨烈美。
早不能动弹形同烂泥的黄少天,全靠一口气强撑起保持着微弱的清醒。他两个眼睛睁得跟牛眼一样,死死地瞪着床边的罪魁祸首,连有其他人进屋都没发现。

“啧啧,真不愧是神烦话唠,喘得都快断气了,还坚持不懈地在骂人。”
叶修给予最高的评价。

蓝河看着将近全裸的偶像,差点没两眼一黑晕过去。
“他……他们……在……”

“没事,追债的。”
叶修解释。

“我追你大爷的债!我日!周泽楷你手拿开,你个死变态,我跟你说你要是敢把这步撩开上穷碧落下黄泉不管你在哪儿我一定会杀了你!!!!”
听到叶修的声音,黄少天提高声音大骂。

“哟,声音还挺洪亮,伤得不重嘛,那么我们过几天再来探望你,你先和小周把私事了了来。”
叶修故意把“私事”读了重音还拐了个弯儿。
听到叶修的“私事”二字,周泽楷像是被按下了什么机关,就要动手掀开那撑死牛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想想办法!”
蓝河貌似嗅到了叶修和那陌生人暗中交流的苗头,立马向叶修求救,放任他那人做下去,黄少就算病好了也会疯的!

“一年。”
叶修也不遮掩,张口就是要价。

“三个月。”
蓝河还价。

“九个月。”
“大神,我好歹是蓝溪阁的人!五个月。”

“半年,不能再少,你之前还欠我一个月!”
叶修算起老账。

“半年就半年,成交!”
蓝河咬牙切齿地口头签订了这份临时卖身契约。

“小周啊,来,给你看个东西。”
刚成功谈定生意的叶修,笑眯眯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周泽楷。
周泽楷仔细地看着纸上内容,片刻,那面瘫的脸上两个眼睛一亮,随后就离开了屋子,走前还对叶修微微点头扬了下嘴角,表示感谢。

虽然不知道纸上写了什么,但是蓝河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跟他说,黄少这是被人给卖了。

“他在说什么?嘴巴一动一动的。”
叶修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蓝河的臆想。

“他说了四个字。”
进屋开始就没有发言的安文逸此时站在床边检查黄少天的伤势,听到叶修的问话,他扯了扯唇线,露出一个玩味的笑。



——周泽楷,操……



第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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